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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漏題(七) 心軟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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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五郎和六郎在哪裏?”沈灼偏頭問,前世她好像也是早上得知了這件事,她當時整個人都沈浸在憤怒中,也正是因為自己只顧著生氣,沒去追究整件事的來龍去脈。現在想來,五郎怎麽會坐視父親翻檢他娘的院子?是被父親阻止了?

梅影說:“五郎和六郎還在祠堂跪著。”

沈灼微微頷首,難怪這兩人到後面才出現了。

“你少給姑娘說這些事。”庭葉責怪地掃了梅影一眼,將兌好的花露放在沈灼手邊,“姑娘喝點花露。”

沈灼低頭輕啜了一口,噴香撲鼻的茉莉花露讓她精神一振,她慢慢地喝完,“柳氏拿了我娘多少東西?”這也是她前世不清楚的,可見蕭毅說得一點沒錯,生氣除了傷身外沒有任何用處。

庭葉和梅影同時一怔,梅影還不知道柳氏因為拿了顧夫人的嫁妝而被抄撿的。庭葉是疑惑姑娘怎麽會知道柳氏偷拿夫人嫁妝的?

庭葉昨天就知道柳氏為何受罰了,但她暫時先瞞下來了,她擔心姑娘會沖動地去找女君麻煩。女君怎麽說也是姑娘的母親,沒有當女兒的對母親不規矩的。

姑娘快定親了,蕭家是勳貴之家,最講規矩,姑娘的名聲可不能有損。庭葉不是準備一直瞞著姑娘,而是想等郎君肯定能處理好這事再說。

就算郎君偏心不處置,世子也能處理好。庭葉輕聲勸道:“女君是一時糊塗,姑娘別跟她慪氣,這事郎君肯定會做主的。”

“她算什麽一時糊塗。”沈灼嗤之以鼻,“她就是財迷心竅。”她可不只拿了阿娘的嫁妝,連公中的錢她也貪了,可再貪又有什麽用?

前世父親走後,柳氏窮得把家裏所有的東西都當得一幹二凈,後來五郎、六郎實在沒法子,只能放棄自尊,離開京城,回吳興老家種地了。

庭葉聽到沈灼這麽說,說話越發小聲了,“現在還不知道她拿了多少,沈城家正在清點呢。”

沈灼垂目看著手中的花露好一會,“我想姨母了。”

庭葉、梅影面面相覷,梅影試探地問:“姑娘想去鎮北王府?”

沈灼搖頭:“不是,我想去見見姨母。”沒有姨母的鎮北王府,不是自己的家,是表哥的家。

庭葉說:“那我讓人備車,姑娘幹脆今天去看王妃好了。”她想著今天沈家有的亂呢,姑娘留在家裏也不好,一會指不定有人來勸姑娘放下這事,讓郎君別繼續追究,這樣姑娘該有多委屈?

沈灼眼前一亮,“好啊!”

庭葉起身出門,這會沈清還沒出門,聽到庭葉的匯報,他沈默了一會答應了,女兒受了這委屈,想去看看顧王妃也正常。

“你好好勸勸姑娘,別讓她不開心。”沈清叮囑庭葉道,他是父親,女大避父,沈清再疼愛女兒,也不能時時跟女兒談心。

庭葉屈身說:“郎君放心,奴婢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姑娘的。”

沈清等庭葉走後,按了按眉心微微苦笑,阿顧還是沒走該有多好,他們一定是最快樂的一家子。

沈灼身邊幾個丫鬟幹活都利索,庭葉去準備馬車時,幾個丫鬟已經幫沈灼穿戴完畢,眾人正要伺候沈灼用早膳,沈灼擺手說:“等去了靜心庵用庵裏的素齋好了,早上就不吃了。”

她一會還想出了城門騎馬,現在吃太飽,萬一騎馬太顛簸反胃了怎麽辦?靜心庵是專門供奉顧王妃的庵堂,是慕家的私廟,只接受慕家的供奉,不對外開放。沈灼有時候想姨母了,或者心情不好了,就會去靜心庵住幾天。

今天出了這麽大的事,幾個丫鬟都心疼姑娘受委屈,但凡她的要求,眾人沒有不答應的。碧沈轉身去庖廚準備素菜,靜心庵是姑子庵,但平時也沒什麽素菜。

幾個姑子吃得最多的就是米面和腌菜,這種粗茶淡飯姑娘怎麽可能吃得慣?她去靜心庵的素齋都是家中庖廚另做的。

沈灼坐上馬車前,看著亂哄哄的院子,神色有些覆雜,但還是一聲不吭地坐上馬車。

庭葉心疼地看著一言不發的姑娘,沒娘的孩子就是可憐,要不怎麽說寧願要討飯的娘,也不要當官的爹呢?郎君還是疼愛姑娘的,也讓姑娘受了那麽多委屈。

沈灼坐在輕微搖晃的馬車裏徑自出神,她沒大家想得那麽委屈,更沒有憤怒,這些東西她前世都經歷過了,也報過仇了。

柳氏那幾個孩子日後的生活並不順利,即便沈灼比柳氏早死,她也可以確定柳氏晚年生活淒涼,重新經歷一遍,她有感觸但不是太憤怒。

她想起自己前世知道柳氏幹下這事後,極其憤怒地想去找柳氏麻煩,結果還沒走到柳氏院子,就被父親送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
父親好聲好氣地跟自己道歉,哄著她不要管這件事,說是會給自己一個交代。但沈灼那會只覺得父親一心偏袒後妻子女,說是交代,其實就是不了了之。

在嫁妝風波之後,她又被父親以極快的速度嫁給了蕭毅,沈灼更是認定父親為了柳氏,放棄了自己,她心灰意冷,出嫁後好幾年她都不怎麽回娘家,只當自己沒了娘家。

直到後來她被顏夫人虐待,父親為自己出頭,她才稍稍跟父親和解。她真正原諒父親,還是在知道一切真相以後。

原來父親突然把自己嫁給蕭毅,並不是因為自己跟柳氏鬧,而是那時候朝局震蕩,父親擔心沈家會出事,所以才把自己早早地嫁了出去,想讓蕭家保護自己。

也許是因為前世的仇都報了,心結也解開了,重新經歷這事,沈灼能冷靜地看待整件事。說來父親已經做得很好了,一發現柳氏偷了阿娘的嫁妝,就沒有給柳氏留任何面子。

之後五郎和六郎一直怨父親,父親也始終沒跟自己說過這事,他也就這麽兩個兒子。他那麽重視傳承的人,要下多大的決心,才能跟兩個兒子決裂?

沈灼微微感慨,如果不是父親臨終前把自己當阿娘,她都不知道父親心裏壓了這麽多事。父親一直在自責沒保護好自己,他甚至都後悔娶妻了。

是以後來他跟柳氏分居,大家都勸他跟柳氏離婚再娶,父親也沒答應,他不想折騰了,不想再對不起任何一個孩子了。

沈灼托腮思忖,她跟柳氏的矛盾遠不止阿娘嫁妝這一件事,但這件事無疑是最大的導火索,之後兩人矛盾就越來越激烈,不僅她和柳氏徹底決裂,父親也跟柳氏分居了。

兩人沒離婚,但也跟離婚差不多了,兩人老死不相往來。父親死後,是跟母親合葬的,沈家的族譜上甚至沒有柳氏和她孩子的名字。

沈灼年少氣盛的時候,沒覺得兩人這樣有什麽不好,柳氏跟父親根本不是一條路子上的人,兩人怎麽可能和和美美地過下去?五郎、六郎跟父親感情不好又如何?她難道還比不上他們嗎?

可重活一世,想到臨終前孤零零的父親,沈灼想法又不一樣了,柳氏再小家子氣,她對父親伺候還是很精心的,前世父親跟柳氏決裂後,兩人日子都不好過。

柳氏那幾個孩子自然是無依無靠,潦倒度日,可父親日子過得也不好。工作一天了,回家連個說話的都沒有,那會柳氏那幾個孩子都生了一堆孩子了,可父親一個都沒見過。

那些也是父親的孫子,她前世只顧著自己,最後讓父親連天倫之樂都享不了,她是不是太自私了?沈灼垂目,如果這一世自己不插手、不發怒,父親和柳氏關系是不是還有回轉的餘地?

沈灼也不是聖母,柳氏偷了母親的嫁妝,她沒想原諒她,這輩子她依然不會跟柳氏和好。只是為了父親,她願意退一步。

而且父親這次的懲罰也夠了,這一次翻檢讓柳氏徹底在沈家擡不起頭來。如果她能經過這次教訓,以後收斂些,不要再做前世那些蠢事,她願意在沈家當個透明人,橫豎自己在沈家也待不久了。

想到自己將來的婚事,沈灼又是一陣糟心,不過再誰都比嫁蕭毅好,這輩子兩人就放過彼此吧。沈灼手無意識地按在了肚子上,她前世曾怨過自己不孕,可她現在卻慶幸自己不孕,沈灼不想自己孩子經歷這吃人的世道,不孕挺好的。

“姑娘?”庭葉輕輕的推著沈灼,沈灼擡頭,庭葉說:“我們到郊外了,姑娘要不要騎馬?”

“要。”沈灼心頭一股子郁氣要發洩,騎馬是最好的發洩途徑,她出來時就換了騎裝。說來沈灼已經快十年沒騎馬了,但騎馬和騎車一樣,學了就不會忘記。

而且她現在這年紀,正是最愛騎馬的時候,身體還有肌肉記憶,她手一碰到韁繩就輕松地翻身上馬,她戴上羃離,輕輕一夾馬腹,馬兒“籲”了一聲,往靜心庵小跑而去。

庭葉、梅影緊緊地跟在她身後,原本護衛在馬車周圍的侍衛趕緊策馬跟上。只是沈灼才騎行了一小段,前面傳來雷霆般的馬蹄聲。

幸好沈灼身下的馬是受過嚴格訓練的,沈灼稍稍一安撫就停頓下來了,沈灼蹙眉望去,就見一隊玄衣騎士疾馳而來,馬隊中迎風飄揚的旗幟,讓沈灼隱隱覺得有點眼熟,這好像是鎮北王府的旗幟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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